| [“医疗腐败的问题不是经济问题，而是体制性问题，只有解决了体制性问题，才能掐断腐败的根源。”]
已持续7个月仍未“结案”的GSK治贿风暴，正在迅速演变成为一场席卷医药全行业的整风运动。监察部门表示医药领域的行风整顿要持续三年，而治理风暴也正在从外资药企拓展至内资。
内资药企揭盖子
风暴没有远去，事实上，它才刚刚开始。
国内最大医药商业公司国药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国药控股”，01099.HK）日前公告显示，因涉嫌贪污，国药控股前副总裁施金明上周五被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拘留调查”。
同时因这一事件被调查的，还有国药控股全资附属公司国药控股分销中心有限公司（下称“国控分销”）前总经理徐益众——在二人辞职前，施金明是国控分销的法人代表，徐益众的直接领导。
作为全国最大的医药产品分销商，隶属于央企中国医药集团总公司（下称“国药集团”）的国药控股不但拥有国内最大的药品分销网络，也是全国仅有的三家特许麻醉药品全国分销商之一，占据着这一特许垄断行业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不仅如此，由于历史原因，国药集团此前在医药制造业方面相对弱势，而商业板块的国药控股之于国药的地位更加明显——公开数据显示，最高的时候，国药集团80%的利润贡献甚至都来自于国药控股一家。
而国药控股的核心，正是施金明和徐益众所负责的分销公司。
“在这个时间，穿着‘黄马褂’的国药控股出事，看似是企业内部的问题，其实是这两年国控在各地疯狂买公司埋下的祸根，再加上，公司太大，内部争斗从来就没停过。”昨日，有资深行业分析人士向《第一财经日报》分析。
几乎与此同时，国内胰岛素生产领域最著名的甘李药业也紧急发布澄清声明，回应前一日传出的7名医药代表涉嫌商业贿赂被湖北经侦部门批捕一事。
“公司对湖北个别员工涉嫌‘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事件高度重视，现正在进一步了解事态进展，并已启动内部排查工作。”该声明表示。
此前有消息显示，2013年11月份，湖北警方已正式批捕甘李药业驻湖北的7名医药代表，其中包括省级销售经理、区域经理和医院代表。
由于涉及金额巨大，该案已经被列为湖北省重大经济案件之一进行处理。湖北省公安厅、卫计委已经要求湖北所有收受贿赂的医生退缴赃款，目前收到的赃款总额高达数百万元。
之前有举报资料显示，至少从2008年起，甘李药业就开始了商业贿赂工作，其行贿的主要对象是各大医院内分泌科的医生——2008年至今总的行贿额可能高达8亿元，其中仅2012年就接近3亿。
“去年夏天GSK事情出来的时候，虽然大家紧张了一阵子，但很快就发现其实主要目的是抓外企贿赂，漳州的案子牵涉那么多医生，最后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但最近这段时间，明显感觉到风口有点转向了，最近我们已经开了好几次会向（医药）代表们强调千万不要往枪口上撞。”昨日，某国内制药公司市场部负责人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2013年7月，央视《焦点访谈》报道漳州医疗系统腐败案，全市1088名医务人员和133名行政管理人员涉案，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严查三年
种种迹象表明，一张高压的医药监管网正在全国范围内撒开。
2013年10月10日，卫生计生委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将开启“反商业贿赂、树行业新风”专项行动——3天后，反商业贿赂专项行动小组开始展开行动，京、津、沪、浙、闽、豫、湘、粤、川、陕十个省市地区成为重点调查区域。
2013年11月，卫计委、监察部等多部委提出，未来还将继续进行医药领域的行风整顿，针对医药领域的反商业贿赂要“严查三年”——“2013年只是第一年，2014和2015年还将严查，绝不会放松。”
2013年12月26日，卫计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公布了《加强医疗卫生行风建设“九不准”》，其中明确规定医生“不准收受回扣”。
仅一天之后，12月27日，卫计委正式印发《关于建立医药购销领域商业贿赂不良记录的规定》，明确我国将正式建立医药购销领域商业贿赂不良记录，对5年内2次及以上登入“黑榜”的企业，全国所有公立医疗机构将在2年内不得购入其药品、医用设备和医用耗材。
“2006年的第一次大规模反商业贿赂，是中国医药史上开启的第一次由中纪委监察部引领的集中反腐清查。随着清查的深入，医生、药剂科主任陆续被抓，医药代表被判刑。此次药企反腐行动，令几年内的医药行业风声鹤唳。”对此番持续高压态势的医药整风，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创始人田文昌律师谈道。
公开资料显示，2006年开始，医药领域购销贿赂问题愈演愈烈，国内第一轮医药反商业贿赂整顿自此开始，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2010年后，医药商业贿赂在短暂平息之后又开始反弹，第二轮医药商业整顿再度开始。
“系统性挑战”
葛兰素史克事件爆发后，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药品研制和开发行业委员会（RDPAC）与美国制药企业协会（PhRMA）联合编制的一份内部备忘录承认，腐败已经成为中国医疗系统中的“系统性挑战”。
“医药行业腐败的根源问题在于体制，如果不能改变以药养医的根本问题，医生和医院没有收入来源，他只能向比他弱势的药厂伸手，而坦白说，这也不是医疗系统的本意。”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于明德就这一话题向《第一财经日报》分析。
于明德此前曾一直呼吁，医改应当在推进医疗体制改革这一根本问题的基础上解决其他的表象性问题，“医疗腐败的问题不是经济问题，而是体制性问题，只有解决了体制性问题，才能掐断腐败的根源。”他说。
“以GSK为代表的一系列行贿案是在新医改进行中的一次严重事件爆发，一些根本的市场基础正在发生细微的改变，比如公立医院的改革，这是医改中的核心问题，而GSK公关的核心，也正是在公立医院，特别是大型的公立医院——两个问题搅在一起，问题暴露得特别彻底。”前述人士认为。
2013年12月18日，仍未从中国涉嫌贿赂案中脱身的GSK首次宣布中国区运营模式重大调整——2014年1月起，将在中国实施新的销售人员薪酬体系，取消医疗领域根深蒂固的“处方费”和学术会议中的“费用支出”，业务考核指标不再与之挂钩——到2015年初，新的薪酬体系计算方式将在GSK全球所有运营的国家全面执行；2016年，将全面停止向受邀演讲和参加医学会议的医疗专业人士直接支付费用的做法。
GSK2013年三季报显示，中国处方药和疫苗的销售同比下降达61%；事实上，此前GSK中国区已经连续多年增速超20%。
而甘李药业湖北办事处突然传出被查的消息，又把商业贿赂的敏感话题搬至台前——有业内人士分析此事时认为：“湖北有如此大的举动，可能得到了更高层部门的认可，而这样的信号释放，对全行业都是一个必须高度重视的红色警报。” |